撰文：李潤茵　本刊記者

7月27日，在田納西州納什維爾的比特幣大會上，場內有人兜售「讓比特幣再次偉大」帽子，儼然特朗普造勢大會，「如果比特幣要登上月球，我希望美國能引領潮流」，這位前總統演講50分鐘，內容意外充斥幣圈用語。

與激昂發言形成對比，近年加密貨幣進入寒冬──穩定幣崩盤外，最少三間大型交易所遭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（SEC）起訴，包括全美最大型交易所Coinbase仍官非纏身、幣安創辦人趙長鵬（CZ）被判監4個月。

世上沒無緣無故的轉軚。特朗普撑比特幣最大誘因是選票，有指美國擁有數碼資產的選民達4000萬，以年輕人為主；其次，選舉經費。在國會競選中，三間大型加密公司已投逾1.5億美元（下同）給對加密貨幣友好的候選人。

搖擺州取態

特朗普宣稱為「史上首位接受加密貨幣捐款的主要政黨提名人，所獲得的比特幣捐款，保守估計，等值高達2500萬美元，大部分來自加密富豪，並且有傳加密貨幣界KOL、首富馬斯克擔任其顧問。「加密貨幣牌」有幾重要？自古以來，美國大選勝負關鍵取決於搖擺州。老牌民調機構哈里斯民調（Harris Poll）跟區塊鏈創投公司DCG曾經針對密歇根州、內華達州、俄亥俄州、蒙大拿州、賓夕法利尼亞州及亞利桑那州，跟當地選民進行「加密貨幣態度」調查。

平情而論，選民熱愛加密貨幣嗎？未必。只有14%受訪者持有加密貨幣，抱正面態度僅約三成，絕大多數（69%）是不了解；不過，調查同時反映普遍民眾不滿現行金融體系，例如80%認為偏袒精英、63%認同使年輕人注定失敗。

「很多人不喜歡加密貨幣，很多時候是因為不認識、自己無法受惠，了解後抗拒比較少。」章濤為IT界老行尊，近年專注區塊鏈項目，2017年開始購買比特幣，後來創立YouTube頻道「財科暗戰」普及知識。

他指出，值得注意的是，該民調發現40%受訪選民希望候選人多談數位貨幣；跳出搖擺州，灰度（Grayscale）線上民調同樣顯示，選民愈趨關注比特幣（2023年11月34%；2024年5月41%）。

大趨勢有跡可尋。儘管幣市籠罩在「美式監管風暴」下，民間對虛擬資產接受程度卻不跌反增，特別是在美國，加密貨幣在資產配置佔比上，已超越物業及黃金﹝圖一﹞。

比特幣金融化

章濤說：「特朗普在上一個任期反對加密貨幣無可厚非，因為傳統金融都反對，但形勢已經轉變。」自從FTX事件後，加密貨幣出現機構化，意思是什麼？「愈來愈多比特幣ETF。」香港數碼資產學會創辦人、石壁投資管理（香港）投資總監區偉志續道：「ETF幫助許多機構進場，包括退休金，否則一定不會（直接）購買。」

論比特幣金融化，美國享有絕對優勢，事關連州政府都落場。舉例，得州休斯頓消防員養老基金2021年已購買2500萬元比特幣及以太幣；今年，威斯康星州及密歇根州先後披露持比特幣ETF，分別約值1.63億元及660萬元。

退休基金管理向來謹慎，虛擬資產分配比例仍很低，只是美國退休基金規模超過4萬億，即使「小數目」足以掀起幣市巨浪，「很多組合經理已經購入比特幣ETF」。

區偉志補充：「一般而言，比特幣充滿投機成份，但長遠被視為『數碼黃金』（digital gold），原因是它並非講應用，而是講供求（總供應量為2100萬枚，產量每4年減半），一旦市場信心動搖（如爆發戰爭），比特幣會有避險價值。」上述背景脈絡說明什麼？正是美國的確有條件成為「世界比特幣超級大國」，而非停留在政治口號。

「特朗普比賀錦麗（近期罕見發起『Crypto for Harris』）懂得加密貨幣，認知程度高於絕大多數人」，章濤評價。從財務申報資料可見，特朗普實際已經持貨，估值介乎100萬至500萬元，副手萬斯向來是「大好友」，2022年曾擁有值10萬至25萬元的比特幣。

「特朗普會否落實（加密貨幣）政策難以預料，但可以肯定無論誰當選總統，最大底線都是維護美元霸權，因為一旦失守，連美國國債都會崩塌。」間接解釋為何特朗普在首個任期稱比特幣為「騙局」，潛台詞是怕它威脅國家主權貨幣。

只是隨着時間推移，各國政府開始發現難以禁止，反為「現在任何虛擬貨幣產業都離開本國，美國會搬去巴拿馬、南美洲及中美洲；中國則跑到香港、新加坡」，結果導致美元（資金）持續外流。

美元化管理

由此可見，特朗普轉軚擁抱比特幣，意圖是不言而喻的，就是希望相關產業回流本土，完全符合「美國優先」原則，於是高調呼籲企業「回家」投資，而且提出的具體措施，用比特幣建立「戰略儲備」及償還國債，也並非毫無根據。

首先，美國早有比特幣儲備基礎，而且在政府層面，持幣量更冠絕全球﹝圖二﹞，原因是「FBI成功破獲洗錢後，政府靠充公已經獲得21萬枚比特幣（暗網「絲路」69369枚、Bitfinex駭客94643枚及「絲路」駭客James Zhong 51326枚）」，區偉志解釋。21萬枚是什麼概念？比特幣總量1%。

特朗普主張未來保留所有比特幣、政府不出售，甚至今年8月，共和黨參議員Cynthia Lummis已搶閘提交「比特幣戰略儲備」法案，建議政府5年內建立100萬枚儲備（即總量5%），並持有20年，目的正是用這些儲備減少國債。

人們自然質疑如何靠比特幣償還35萬億美元國債？事關整體加密貨幣市值最高紀錄僅2萬億美元。理論上，靠比特幣不斷升值（過去4年每年增長約55%），可抵銷美元貶值及通脹。

操作上呢？章濤拆解，查實比特幣已經實行「美元化管理」，「現在買比特幣，其實等同買美元，例如比特幣ETF，最終都以美元計價」——那是美國獨有優勢。隨着比特幣被美元吸納，美元威脅自然解決，「美元流入比特幣後會自我託管（self-custody），更難追蹤擁有者及使用者，所以最嚴厲的管制是實名登記，結果嚇跑許多人同錢，美元化管理起碼能夠『止血』，阻止散戶流失（境外）」。

特朗普只要持續「美元化管理」，長遠會增加比特幣需求，從而帶動幣價。

——節錄自9月號《信報財經月刊》